《奇葩说》是一档「严肃」的辩论节目,经常用一些逗趣、夸张的言辞和调调解释着生活之道。然而,最近有一期的奇葩说,是三年来最为沉闷的一次,因为谈论了一个沉闷的主题——生死。
正方:该。
反方:不该。
正方第一辩(李林)
外婆中度老年痴呆症,分不出冷热,大冬天用冷水洗澡。外婆满面笑容看着外孙的时候,忘记了他的名字。除了肉体上、精神上的折磨,世界上还有比把痛苦这件事都忘掉还痛苦的事情么?但是必须鼓励外婆,留住外婆,因为只要她在,那个家就在,那份爱就在,那点灵魂就在。
反方第一辩(董婧)
今天科技非常发达,它在死和活之间开辟了第三条道路:半死不活——人工的活着。
曾经有一位肺癌晚期的患者,在 ICU 住了四年。气管切开插着呼吸机,溃烂的鼻腔插着胃管喂食,下半身长了很多褥疮。四年里,老人家插着呼吸机不能说话,唯一表达情绪就是「哭」。张爷爷在死之前哽咽地说着只有他老伴能听懂音节:「我恨你,为什么还不放我走?」我们不应该用盲目的鼓励他人撑下去,硬生生的把爱撑成了恨。我们应该学会面对死亡,尊重并坦然接受亲人的决定。
正方第二辩(胡渐彪)
患者也许不是没有求生意志,也许只是害怕下一个疗程。我们鼓励和劝或许是他活下去的一个勇气。
很多绝症拖了很久的患者害怕久病床前无孝子;害怕走的时候被家属嫌弃;害怕走的时候不够体面——病人想要放弃可能是害怕拖累。
所以,不要因为误会而错过,这时的鼓励,是除了让亲人摆脱痛苦外,还能有个爱的选择。
反方第二辩(邱晨)
对于普通人和能够愈合的疾病,鼓励是一种温暖和幸福,因为是鼓励撑过去。但是,鼓励绝症患者撑下去就是一种诅咒。
生与死之间还有一种选择,可以选择过好最后一段时光。绝症患者一旦进了医院,可能一辈子不能再出来,身上插满各种导管。这些导管流进去的是维持生命使用的药液,流出来的是你的意识、自尊和你的温度。
我们不应该用自己的爱来绑架他人的生命,要求别人为自己而活。
正方第三辩(陈铭)
真真正正让患者做出放弃生命的决定,是因为疼。
疼到极致的时候,就是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。但是当这阵疼过去了,或是打完吗啡疼痛稍微缓解后,患者会含着泪跟医生说:「还有可能么?再试试!」病人的意志并不坚定,痛苦绑架了他们的意志。
轻轻地推着患者勇敢的往前走一步,因为科技的进步,患者可能等到重新绽放的春天。
反方第三辩(黄执中)
患者到了绝症末期,听过太多的鼓励,其实他可能不想听到亲人是多么不舍得他的离开,而是想听到是多么的怀念他。
人都会死,不在今天,也在某一天。鼓励的话带有社交色彩,会阻碍真正的沟通。一旦说出鼓励的话,很多真心话就很难说出口。
鼓励的话是关闭真正沟通的话语,趁患者还能听和回应的时候,应该及时说出心里的真心话。
正方结辩(高晓松)
一个叫 Terri Schiavo 的美国女孩,90 年就是一位植物人。
98 年的时候,丈夫想拔管放弃,是因为女孩曾说过假如成为植物人她愿意选择离去。但女孩父母坚决反对。双方意见不合走上法庭,在美国掀起轩然大波,导致国会周末加班立法。周末立法和全国人投票,生命的拉锯战使这个女孩三度拔管和插管。
如果生命完全没有质量,应该选择放弃。
但是在这里,患者还能选择是否该撑下去,说明生命依旧有质量,患者只要还能思考,还能表达。无论出于自由意志和还是生命质量,我们都应该鼓励绝症病人。
反方结辩(蔡康永)
告别变得很难,是因为中国人不太习惯练习这件事。
一位很漂亮的舞蹈家,她得了脑癌,生前把人生当成一场 party。亲人和朋友应该在 party 里面继续玩耍。可是她要先走了,她不希望全场人因为他的离开放下酒杯,关掉音乐,她希望是一个开心的告别仪式。死神可以剥夺人的生命,不用剥夺你的尊严和温暖。
我们都应该学会练习告别,面对死亡;而不是留对方,因为生命留不住的。
要不要活下去,其实讨论的核心就是这三点:生命质量、自由意志以及坦然面对死亡。
正方鼓励绝症患者撑下去,往往是在患者有一定的自由意识以及生命质量前提之下。
反方选择放弃,是因为患者绝症末期生活得不够体面,丢失了尊严,亲人应该坦然面对患者的死亡。
作为医生,面对绝症患者,如何权衡呢?
首先,是尊重原则:尊重原则首要是尊重患者本人的合乎理性的要求(这一点主要涉及自由意志),接着才考虑患者家属和监护人的合理性要求。主要尊重患者生命、生命价值和人格尊严。
其次,是无伤原则:在临床决策中,应尽量减少和避免对患者的伤害(这一点主要涉及生命质量)。在临床上,很多治疗是一把有利有弊的双刃剑,医护人员应以最小伤害获得最佳的治疗效果,为患者设计最合理的个性化治疗方案。
然后,是有利原则:医护人员职责就是治愈患者,促进患者的健康和福利。然而患者个人利益和需求牵扯到整个家庭,特别是肿瘤患者的家属,很多家庭直接被拖垮,当各种利益冲突的时候,要考虑如何让利益最大,并获得各方的同意。
最后,是公正原则:医疗工作的实施,要兼顾利益、风险、代价的分配公正,把有限的治疗资源投入到治疗效果最理想的患者中。
把握以上四点,就有了基本的伦理依据。
除了「冷冰冰」的伦理考虑之外,温情的死亡教育同样是我们所需要的。除了我们医务人员自己以外,也应该在实际的工作中,让家属和患者了解如何正确坦然面对死亡。
但是,就像蔡康永所说的,我们中国人习惯不去练习这件事。之前国内外就有很多市民躺进棺材来体验死亡,「假死」的告别仪式让体验者零距离接触死亡。
最后,用奇葩议员马东说的故事结束整篇文章。10 年前,马东无法面对父亲的突然去世,一直都未曾放下。父亲走后的三年,他做了一个梦才让他逐渐释怀。梦中父亲对他说:「我今天才真正的走了,很高兴跟你做一世的父子,有缘再聚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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